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标题: 【忻州记忆】饺子里的光阴 [打印本页]

作者: sgh 时间: 2020-12-8 13:42 标题: 【忻州记忆】饺子里的光阴

【忻州记忆】饺子里的光阴

栗旭晨原创
2020.12.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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饺子里的光阴

栗旭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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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上周二，是我的生日，恰逢我回村侍候母亲。儿生日，母难日。一大早，91岁的母亲就对我说，你结婚后就从没在家过过生日，今天是你的生日，我给你包饺子吃，咋样？一席话，说得我心里热乎乎的，泪水在眼眶里直打转。
   俗话说：舒服不如躺着，好吃不过饺子。包饺子，最能体现一家人的和睦与温馨了。父亲在世的时候，一说吃饺子，我马上到镇上去买肉，回来就张罗着剁肉切菜和面，父亲擀皮儿，母亲负责包，各有分工，人人不闲着，个个能帮上忙。水沸腾了，饺子还没包完，于是全家人一齐上阵，包下的饺子形态各异，大小不一。用母亲的话讲，叫做"从爷爷辈到孙子辈的都齐了"，逗得全家人哈哈大笑，其乐融融。
   小时候，家家都穷，常常是吃了上顿没下顿，只有到春节和中秋节才能勉强吃上一顿饺子。以粮为纲，单一经营，我们村种着清一色的玉米高粱，没有种过麦子，仅靠一点供应，才能积存下几升白面。等到除夕，母亲便挖了一升白面和两升拌了榆皮面的高粱面，先白后红和好。把三分之一的大葱和三分之二的白菜切碎，用花包布把水攥了，再去南房从瓮底取出二斤重的一块羊肉，用菜刀小心翼翼地切下一小块，放到案板上。母亲左瞧瞧右看看，舍不得下刀。在她眼里，这块羊肉除了过春节吃一顿，还要招待亲戚，过正月十五，过大小填仓，至少得吃到二月二。母亲调馅子时，拿出油瓶，用一根筷子蘸上油往菜里滴了七八滴，然后把筷子斜插在菜里，一顺子搅拌。也难为了母亲，不当家不知柴米贵，不过年不觉肉儿缺啊！

作者: sgh 时间: 2020-12-8 13:4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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母亲包，我们在一旁目不转睛地看。母亲拿起擀好的皮儿，用筷子放上不多不少的馅儿，左手托着皮儿，大拇指压压里面的馅儿，右手大拇指和食指一起动，把皮儿对折捏一捏，左右手五指用力掬一掬，一个圆鼓鼓的饺子就包好了。母亲把包好的饺子一分为二，先将白面的放到小拍拍上，高粱面的放在大拍拍上。按照风俗，母亲在炉子上坐上小铁锅，煮上十来八个红白相间的饺子，让我们尝尝鲜。那时候，大哥已娶了嫂子另过，姐姐也回了婆家，煮熟的饺子倒入三个碗中，我和弟弟一人三个白面的，父亲三个红面的。母亲对我们父子仨说，趁热吃，尝尝香不香。我和弟弟端起碗就吃，父亲踌躇着拿起筷子。我似懂非懂地问母亲：娘，香着呢，您昨不吃？母亲摸摸我的头说，多呢，我明天早上再吃也不迟。

作者: sgh 时间: 2020-12-8 13:5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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乡下过年接神的鞭炮声稀稀落落，父亲早已点燃了干草旺火，我们到院里烤旺火，放炮。母亲烧开了水，开始下饺子。炕中间漆布上摆着一盘凉菜，一盆子烩菜，白菜土豆上面有粉条、丸子、豆腐，再上面是薄薄的几片肉。母亲给父亲温好了一壶酒，还没等母亲上炕，我们就吃开了。饺子熟了，母亲给我们碗里每个盛了六个，取六六大顺之意吧，全是白面的，而她的碗里下面是高粱面的，上面象征性地附着一个白面的。母亲告诉我们饺子里面包了六个钢镚子，天地各一，四个人一人一个，谁吃出来谁有福谁挣钱哩。我和弟弟卯足了劲儿吃，直到一人吃出两枚钢镚子来才放下筷子，父亲吃出了一枚，剩下的的那一枚，谁也没吃出来。等到舀汤的时候，母亲才在锅底找到了它，她像个孩子般说，这枚就算我的了。母亲把这六枚钱币，认认真真地沾在灶爷爷的画符下面，金光闪闪的六个钱币晶莹剔透，就是六个同心圆啊！

作者: sgh 时间: 2020-12-8 13:5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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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来，我到城里上学，参加了工作，结婚生子，回乡下的次数越来越少，自然很少有口福能吃上母亲亲手包的饺子了。再后来，父母亲的日子好过了，而我的工作却越来越忙，有时我心血来潮，不到二十几分钟的车程，会突然出现在父母面前，让二老又惊又喜。可没告诉几句话，单位头儿就打电话催了，我只好放下二三百块钱，把父母晾在大门口相对无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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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了记者后，我从电视上和资料上知道了饺子的源远流长和博大精深。饺子也叫娇耳、角子、扁食，距今已有一千八百多年的历史了。传说冬至这天，"医圣"张仲景为了给家乡的老百姓治冻疾，把煎熬的羊肉、辣椒和祛寒提热的药材，用面皮包成耳朵状，煮熟后连汤带食赠送佮穷苦人，大家从冬至吃到除夕，治好了冻疾，后来纷纷模仿包起了饺耳，这就是今天饺子的由来。母亲说过年的饺子煮裂了，不能说破了开了，只兴说挣了，为了图个吉利。前些年，由于工作关系，我经常去外地出差，品尝了各式各样的饺子。比如广东的虾饺，上海的锅贴煎饺，扬州的蟹黄蒸饺，山东的高汤小饺，让人食而不忘，久而生情。从古至今，人们对饺子的热衷偏爱，是一种标志，更是一种文化，就如粽子、月饼一样，象征着团圆、吉祥、希望。

作者: sgh 时间: 2020-12-8 13:5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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饺子虽然外形朴素，结构简单，但它能勾起一段美好的回忆，定格一个感动的瞬间。记得当年我迎娶妻子的时候，在岳母家的喜宴上，最后上的主食是每人一碗饺子。我用筷子夹起一个饺子，用牙轻轻一咬，发觉不对，麻嗖嗖的，一看馅里面全是花椒颗粒，我一下子涨红了脸。窗户外的人一通喊：吃了，吃了！我那个窘呀，幸亏岳母过来打了圆场，让人撤了下去，另换了一碗。事后，我才知道，是大兄嫂故意开的玩笑。多年后，嫂子告诉我，吃饺子就像过日子，除了香，还有花椒的麻和醋的酸，想想还真是这个理儿。六年前，我从古城搬迁到城北来居住。乔迁之日，我把父母接来暖家。中午，我到附近的华美超市买回了水饺招待二老。父亲吃了口，放下了碗说：这饺子咋没有咱们家里包下的味儿香？母亲见状说，你这老头子，各是各的味道。我吃了一个，除了肉大，确实寡淡无味。这顿饺子，让我很懊悔，如果自己在家里包，那该多么有气氛。家，有二老慈祥的目光，有充满着生活气息的油烟，有清脆交响的锅碗瓢盆，还有温暖的团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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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总以为来日方长，什么都有机会，其实亲情是减法，见一面，少一面。去年大年初一，我回到了乡下，和年迈的父母一起包饺子过春节。父亲气色很好，喝了一小杯酒，还吃了六个饺子。到了五一节，父亲脚肿得走不动了，只能由我搀扶着坐到院里晒太阳。父亲一下子衰老不堪，让我们做儿女的始料不及，当即商定兄弟三人每人每个月十天，近前尽孝。六月二十九，是父亲的生日，往年全家人都去饭店为老爷子庆生，如今父亲已寸步难移了。生日那天，父亲坐在枣树下的椅子上，面前是长长的两排儿女孙甥。父亲像得胜班师的将军，检阅着他的士兵。我端着刚出锅的饺子喂父亲，父亲摇摇头，一口也咬不动了。二十三天后，父亲走完了他九十二岁的人生之旅，溘然长逝。在停丧祭奠的日子里，我把煮好的饺子，摆放到供桌前，如果老父亲九泉之下有知再吃上几个热腾腾的饺子吧。
"饺子就酒，越喝越有"。前几天，城里的朋友专程开车来村里看我，让我很意外也很感动。两人围定一个小长桌，相对而坐，中间是一锅热气腾腾的炖羊肉和一盘萝卜丸子，要了一笼莜面角角和豆腐渣角角。我喝酒，朋友以水代酒，为健康，为昨天的苦涩丶今天的奋斗和明天的甜蜜，举杯祝愿。凡有等待，就有启程。一锅炖羊肉，一笼角角，浓烈的情谊让我永志不忘。

作者: sgh 时间: 2020-12-8 14:0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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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着冬至的临近，在外打拼奔波的人们都要回家，为了那份熟悉的味道，也为了那份悠长的等待。世界很大，而家很小，却是世间最温暖的地方。父亲走后，母亲不愿意进城来住，我们兄妹四人每人一周，周而复始，轮流侍候母亲。家有老娘，我便是幸福的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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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母亲说想吃饺子了。我擀皮儿，母亲来包。不到半个时辰，饺子像排列整齐的队伍站了满满一拍拍。母亲只吃了五个，便放下了筷子，我像小时候一样问母亲：娘，香呢，您咋不吃了？母亲说，我吃好了，你吃吧，我看着你吃。母爱，像一个小小的饺子，包容着我们走过了多少漫长的岁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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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到节日，我们都要回到乡下看望老母亲，都想尝一尝母亲亲手包的饺子。因为无论走多远走多久，我们把饺子的味道都带在味蕾里灵魂中。是饺子的美味，滋养着浓浓的乡愁。是饺子里的光阴，让我永远感怀父母的岁月我的河。

作者: sgh 时间: 2020-12-8 14:0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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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简介】栗旭晨，忻府区南高村人，现任忻州市广播电视台专题部主任。荣获第五届山西省百佳新闻工作者称号，荣获全国新闻工作者协会金质奖章。发表新闻丶文学作品80万字，有散文集《梦里花落》《梦里花开》行于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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