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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 军 散 记

从 军 散 记
文/吴兴芳
     
     一 参    军
      
       一九八一年高考结束后,经过漫长的等待,参加过高考的同学们又返回了学校,接受人生第一次命运的挑选。来到教室后,班主任老师宣布了当年高考的录取分数线,和同学们的考试成绩,顿时安静的教室里乱成一团,达线的固然眉飞色舞,兴高彩烈,落榜的唉声叹气,愁眉苦脸,有几个女同学竞抑至不住,嘤嘤啜泣起来。也许我年龄尚小,不识人间愁滋味,竞莫名其妙地大声吟出了一句:我自横刀向天笑,中榜落地两昆仑。此言一出,着实把老师和同学们吓了一跳,好在经过两年学习生活的朝夕相处,大家都了解我这个调皮捣蛋货,相互几句话后便知不会出什么意外。
     和老师、同学们互道珍重祝福后,一个人便踏上了回村的路,虽说是少年心性,但当离开了伙伴们,独自一人时,心中不免落寞寡欢,平时常走的十二华里路,今天竞感觉分外漫长,双腿如同灌了铅一样,挪了一步不想挪一步,怎么也丈量不完……
进门休问荣枯事,但观容颜便可知。到家后,天也黑了,准备吃晚饭,父母看到我郁郁的样子,便猜到了七八分。母亲便盛饭便问了句:“没考住",我“嗯”了一声,父亲则说到:“啥也别说,先吃饭"。他自己却扭头抽起了水烟。晚饭较平常奢侈,玉米面糊糊煮土豆,糜子米面和玉米面起窝头,油炝辣椒葱花烂腌菜。一家人默默地吃完晚饭,我对父亲说到:“大,明早上出地时叫我",便一头扎到西房里,埋头大睡。
        第二天,天刚蒙蒙亮,我便醒了,跟着父亲下地干活了。从此开始了我的农民生活,农忙时干农活,农闲时跟上包工队(邻村会泥瓦工的人临时组织)当小工到处干建筑活。与真正的庄户人不同的是,我只要有空闲,便看书,就这样一直坚持到一九八三年我参军。
       人说,苦难是使人成长最好的老师,在将近两年的时间里,我就象路遥先生笔下落第回乡的高加林一样,一边拼命地野蛮着肌肤,增强着体质,一边手不释卷,阅读了所能接触到的书籍、报刊、杂志。一边忍受着世俗的流短诽常,一边用弱弱的眼光审慎地打量着这个世界,同时也深深地思考着人生的意义,并谋划着自己的未来。我不安的灵魂时而在秦汉朔漠金戈铁马,时而在唐宋边关纵横驰骋,时而在烽火南疆浴血冲锋,渴望青春的荣光,能为国戍疆守土。回到现实中也希望能有一技之长,养家糊口,担起男人的责任,为父母排忧解难……,在这近两年的半农半工生活中,我掌握了庄稼地里的大部技朮,也跟着包工队先后参与修建了大兴、东榆林、矿业公司,岱岳煤炭专线的站台,也在县城岱岳给私人盖了不少房子。
       也许冥冥中注定我将成为共和国长城上的一块砖,八三年七月份一天的午后,包工队正在岱岳火车站附近给一户人家改建门面房,天气比较炎热,东家买了两颗西瓜犒工,所有人都停下来吃瓜、喝水、抽烟休息,我吃了一小块西瓜后,就爬上脚手架拿起大铲(泥瓦工用来砌墙铺泥灰)学着砌起墙来,没想到一个大工声嘶力竭地骂道:“你个捅牛皮股的货,谁让你拿大铲,你也配,x你妈,滚下来!”边骂边从屁股下抽出一块砖朝我砸过来,我一偏头躲闪,砖擦着左耳飞了过去,把耳朵划了个口子,众人一看,血顺着脸流了下来,我也不管不顾,手拿大铲,跳下脚手架就朝他扑过去,大家七手八脚把我俩拉开,工头边骂边安慰,边找了块纸给擦血,我愤愤地说:“别人(其他小工)能拿大铲,我为什么不能?我不干了"。第二天便离开了包工队,搭了个三轮车回到村里。其时,正好征兵宣传动员工作开始了,因多种原因,村里没报名参军入伍的,我找到民兵连长去马营庄公社武装部报了名,我的亲叔伯弟弟(三叔的儿子)听说我报名当兵,他也软磨硬泡要跟着去,可是我已经被公社,县里政审通过,就等接兵的家访、参加体检了。三天后,公社武装部长、村民兵连长领着接兵的来家访,我的叔伯弟弟也在,我趁机也说了他想参军的意愿,询问了家庭情后,接兵(到部队后才知其为坦克一营教导员)同意我俩一块参加体检,只要身体合格,部队就接收。经过公社医院(那个年代各公社有医院,村里都有赤脚医生)的初检,县人民医院的复检后,我们终于在九月十五日收到了应征入伍通知。
      通知要求于九月二十日到县武装部报到。那几天,我找工头结算了工钱,简单地准备了行装(买了身秋衣秋裤衩背心),收拾了一提包书籍,静静地等待报到的日子。看着我默默地打点行装,母亲常常地偷拭眼泪,而父亲明显地比平时抽的烟多了,虽然没有过多的表达,却在报到的前一晚反反复复地叮嘱我,在部队好好干,别让人看笑话。
     二十日一大早,我告别了家人和前来送行的邻居们,踏上了去县城武装部报到的路。在武装部培训了三天后,我们县召开了新兵入伍欢送大会,二十五日登上了开往太原的火车,从此开始了我从戎的旅程。

从军散记
文/吴兴芳


(二)
新 兵 连


       一九八三年九月二十五日,八点整,在岱岳火車站前广场,县武装部举行了新兵欢送仪式。山阴县应征入伍的五十名新兵,穿着崭新的军装,腰扎武装带,背着背包,站成五排,虽说军姿尚不标准,但也不失英武之气。县武装部政委、部队接兵领导、新兵代表都作了发言,然后在锣鼓喧天,鞭炮齐鸣中,每个新兵领了三个烧饼进入了侯车厅,静静地等待奔向远方的列车。
         侯车室里,我们这一群新兵格外显眼,其他旅客不多。在等车的静寂时刻里,我的思绪恰如天马行空,时而驰骋在浩浩沙海的朔漠,时而又扬鞭鳌战在炮火连天的南疆……脑中不时地迸出一幅幅冲锋陷阵,拼死撕杀的图画,什么“大漠风尘日色昏,红旗半卷出辕门。黄沙百战穿金甲,不破楼兰终不还。”什么岳飞、辛弃疾、陆游……等等,以及烽烟滚滚唱英雄,乱七八糟如同过电影一样,直到被一声轰鸣的汽笛声拉回了现实。
        随着检票门的开启,踏着欢快的迎宾乐曲,我们一行排成两路纵队,在接兵班长的引导下,向列车尾部走去。在到达我们乘座的车厢前,有两节车厢里也是满满胸戴大红花应征入伍的新战士,年轻的脸颊上洋溢着青春的欢笑,再低头看看我们,竞有点相形见绌了,因为我们胸前缺少那朵映衬的红花哟。等鱼贯进入车内,一看,整节车厢只有我们一行,直到朔县车站,谜底才揭穿,朔县的新兵一行五十多人,胸佩大红花,雄赳赳,气昂昂地登上了列车,与我们同坐一节车厢。列车开动后,来两县的接兵领导,即指挥我们这两群新兵拉开了歌,你一首我一首,互相学习鼓励了一阵子(明显地感觉到朔县新兵在武装部培训较扎实,准备的较充分。),然后又鼓动各自的战士展示才艺,给我印象最深的是朔县一个叫弓锐的战友,文静地像个姑娘,拉的一手漂亮的小提琴,车厢几乎成了他一人的舞台,联欢一直到过了雁门关,才告一段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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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三天,上午三大条令学习,下午叠被子,打背包。被子要在十分钟内叠成豆腐块,打背包则要求二分钟内完成。接下来的日子則是从早到晚十几个小时的队列训练。即使如此高强度的训练,累的浑身酸痛,回到宿舍,不到晚上熄灯时间,谁也不能往稻草池子地铺上坐卧,每人屁股下竖一块砖,略作休息,我给起名为“危座"。
        队列训练看似简单,但是真正做到令动即行,站如松,坐如钟,行如风,整齐划一,可不是一朝一夕之功。训练了一个星期了,向左、右、后转,齐步、正步、跑步动作,东倒西歪,不分方向和顺拐者大有人在。好在都是十七、八,血气方刚的小伙子,个个争强好胜,谁也不甘落后,训练中间,即使休息十几分钟也在琢磨动作要领,苦练,再加上各连一天一小结,一周一评比,所有人有空就练习,训练成绩一周一个样。经过一个月的高强度训练,我们从行动上彻底完成了由一个老百到军人的转变,完全做到了令行整齐划一,动则如脱兔,站则似苍松立岩,山崩于前目不瞬。
      时光飞逝,转眼就近月底。十月二十八日,又通知所有新兵到团卫生队休检,为最后确定兵员和授领章、帽徽做准备。休检的结果,有十几名新兵被汰出序列,我们县有一名。被遣送回籍者,走时均嚎啕大哭,死活不上车,什么:“男儿有泪不轻弹,只因未到伤心处”,那个场景,至今回想起来都让人肝肠欲碎……
      十一月五日八点集合后,八、九两个班被带到了团部军械库领枪(每人一支半自动)、胸靶,然后列队回来,由九班长教授枪械知识和分解、保养、组装方法,下午便开始了瞄准训练,一周后,又被带到北营房后的百人靶场进行实弹射击,每人五发子弹,单兵操作,后面一个老兵监控,其余人员由班长监管,远离靶台一米等待。初次实弹射击,我成绩名列全连第一,五发打了四十八环。天渐渐的冷了,十二日还飘飘洒洒了几片雪花,在靶场上顺山沟刮过来的风,冻的我们浑身打颤,我们都还没有领到冬装。十四日早饭后回到宿舍,班长即命令收拾个人物品,打好背包,等待集合。八点整,哨声响起,我们背起背包,提上个人用品,全连就又被带到操场,连长简单地讲了几句话,即宣布点验开始,每列前后相距一米,放下、打开个人用品,坐在背包上。几个干部和老兵即上前挨个清点我们的物品。洗漱用品所有人都是一个尼龙网兜一目了然,重点是提包里的物品。当他们弯下腰拉开提包拉链准备清点我的物品时,立马就站了起来,招手叫来连长,连长还当发生什么情况了,刚跑过来,负责点验的干部却让我起立,问我叫什么?那里人?我敬了个军礼,大声回答到:“报告首长,新兵吴兴芳,山西省山阴县人,回答完毕。”那位干部说:“很好,坐下"!然后和连长一齐蹲下,彻底打开了我的提包,连长一看,原来除了一套叠的整整齐齐的内衣外,全是书籍。然后他们一本一本地拿出来,打开翻看,并看了我的日记本。检查了七八本后,那位干部对连长说到:“不错,这才象个当兵的样。”因为全连其他人的包里不是毛衣毛裤,就是土特产小吃,全是家里人给包裹寄过来的,大概就我一个另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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点验结束后,连长作了讲评,并宣布原地等侯发放冬装,不一会,后勤处的领导和七八个老兵推着几辆小推车,送来了各型号的冬装,而且每人还发了一个针线包。各自整理好物品后,连长让按班带回,带回宿舍后,整理内务卫生,班长连部开会。过了大约半个小时,班长回来召开班务会,并发放了领章帽徽,示范讲解缀订的要求。下午换冬装,洗秋装,组织学习中国人民解放军誓词。
十五日,寒云乱卷,西风凛冽,顺山沟呼啸而来的风,吹的钻心刺骨。可操场上早已旌旗猎猫,军乐阵阵。在震山撼岳的口号声中,三个连的新兵跑步而来(军人佩戴领章帽徽要向军旗宣誓,并接受第一阶段训练考评)。绕场一周后,在指挥员的口令声中,各连站到指定的位置,面向主席台组成了三个方阵。各连指挥员向作训参谋汇报后,三个连即开始了相拉歌,尽管寒风射眼,但是慷慨男儿,跃跃欲擒南山虎,大有气吞万里之势。三个连的战士谁也不服谁,歌声响彻云霄,浪潮一波接一波。突然,随着作训参谋:稍息,立正。敬礼!的口令,团首长和各部门有关人员健步登上了主席台。首长还礼后,作训参谋报告请示,然后命令:标兵就位,迎军旗!军旗在雄壮的人民解放军军歌声中,由擎旗、护旗手三人护送到主席台前正中立定抖开,随着向军旗宣誓的命令,在场所有军人都庄严地举起右手,大声地背诵着誓言。宣誓完毕,接下来就是阅兵式和分列式,三个连的新兵在领章、帽徽的映衬下,个个血脉贲涨,脸蛋比熟透了的苹果还红,口号呼喊的嗓子都沙哑了。分列式结束后,由警卫连表演了擒斗拳、格斗术、匕首操,把我们这帮新兵惊诧地嘴巴都合不上了,手掌都拍肿了。表演结束后,团长对新兵营作了讲评和要求,然后各连带回。
         接下来的日子,不是队列训练就是射击训练,尤其是射击训练,从单人单靶到多人多靶,从天气状况良好到天气恶劣,能见度低,逐渐加码。坦克团的靶场靶台上一次可上一百多人打靶,天气恶劣视线不太好时,第一发曳光引导弹一百多发打出去,煞是壮观。训练一直到十二月十五日,进行了第二阶段考核,我射击五发打了五十环,全营只有八个满分。十六日休息了一天,十七日评比总结,十八日全营召开了表彰大会,我因军政训练成绩双优,受到了嘉奖。
     随后的几天,是等待分配下连的日子。各班进行了个人文化程度,专(特)长,爱好,志愿,家庭情况,入伍动机等的调查摸底,并结合现实表现,由连里和班长鉴定操行评语入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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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活套点的战友们,到处攀老乡,找门路,打听连队状况,有的早就写信让家里寄来土特产品,以便作必须之用。而我却是外甥打灯笼一一照舅(旧),除正常勤务外,有空就看书。二十二日,全营新兵又集合在操场,进行了一次文化考试。二十三日即进行了分兵下连工作。绝大多数被分到了三个坦克营,团直属单位除步兵连较多外,其余象警卫、通信、装甲步兵、工兵、汽车、修理、卫生队等分去的很少,唯有从山阴县入伍一个会做豆腐文化考试鸡蛋的战友,直接分到了到了修理连电工班,下连当天即被任命为副班长。
      修理连其实跟一个小工厂差不多,光工种就有坦修、电工、充电工、无线电工、稳定器、军械、车、钳、锻、焊、木工及牵引车司机,人员编制相较多点。可是受南疆战事的影响,在干部和老兵中流传我们军可能要上前线轮战,这年要求转业、退伍、调离的干部战士比较多,还有部分真病、装病闹退的。再加上休假、探亲的真正在连里的人员并不多。相较新兵连而言,日常管理训练就松多了。平常我们就是去坦克营和装步连摸排登记车辆状态,也没其他什么事,正如一个老兵所讲:紧步兵慢炮兵,稀稀拉拉坦克兵,掉儿郎当修理工;当然还有什么:瞎参谋,乱干事,骚了叭叽卫生兵的军营小段多了去了。
       光阴似箭,转眼就到了八四年,果然元旦过后,军营就有了备战的气氛,各单位基本上配齐了缺编的干部,取消停止休假,探亲的家属返乡,就连远离团部的步兵连也搬回来了。白天训练;晚上操场拉歌,看电影,基本上全是战斗故事片;半夜还搞全副武装紧急集合,拉出去就是五公里。一直到二月中旬,才又稍稍松了点。二月二十日,连长突然把我叫到连部,对我说:“经连里研究,报团部批准,决定派你到北京乘员坦克训练基地去学习,你回去整理一下个人用品,处理处理个人事务,和班长交接一下手头工作,今晚随队出发。”指导员则严肃地交待,要服从命令,去了好好学点真本事,别给连、团、师、军丢脸,要争光!我却对这个决定是丈二金刚一一摸不着头脑。回到班里,班长却羡慕地对我说他想去去不了,文化程度太低,没办法。我问了下地方,他只知道在山西,具体情况不清楚。
     晚上八点,全团外出受训的战友们,又在大操场集合登车,即将奔赴另一个陌生而全新的岗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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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 军 散 记
   文/吴兴芳


三  赴基地受训


       一九八四年二月二十日,天空冻云低垂,酝酿了一天的雪,终于在即将赴训练基地的战友们集合时,飘飘洒洒地飞开了。前来送行的团长、政委、都讲了话,要求前去受训的同志们为军、师、团里增光,一定要争取优异的成绩,圆满地完成受训任务! 随着作训参谋的点名声,汽车的马达声,战友们顺序登上了卡车(而雪也下的更大了,其情其景还真有点大雪纷飞出辕门之势),卡车载着我们奔向了火车站。
        说实话,对于去受训,我心里是不大情愿的。经过这几个月的艰辛,刚刚熟悉了环境和人事,有了一定的感情,再加上下连时,新兵连的九班长私下对我说,是修理连的连长硬从汽车连连长手里把我抢去的(他也曾有意带我去工兵连,可工兵连的代理连长是个摇头翁,爱谁谁,不管事)。况且下连当天即被任命为副班长,兵头将尾也是很能煅炼人的。我虽非千里马,但有种遇到伯乐的感觉,此事姑且不论真假;真正不想去受训的原因,是从部队战训动员和老兵的传言中,二十七军可能要去南疆轮战,我心底里的英雄情结日渐高炽,渴望驰骋疆场,在弹雨纷飞的战场上彰显军人的风彩。在接受任务和连长的谈话时,我即吐露过此心曲。可是军人以服从命令为天职,没有讨价还价的余地!就在这种纠结的情绪中,望着卡车外的漫天大雪,口中却不伦不类地冒出了高适的《别董大》:“千里黄云白日曛,北风吹雁雪纷纷。莫愁前路无知己,天下谁人不识君"……我们一行到达石家庄火车站后,七拐八绕进入站台,站台上早已有很多队战友们在等候登车了。这里既有二十七军其他师的,也有其他部队在此换乘车辆的。在站台上顶风冒雪一直等到十一点多才登上了闷罐车。随着车轮哐当哐当敲击铁轨的节奏,战友们坐在背包上,相互依偎着也渐渐的进入了梦乡。突然一声清脆的哨声响起,在带队参谋:整理装具,准备下车的口令声中,经过一夜的颠波,列车缓缓地停了下来,大家心想,目的地到了。可下车后一看却是郑州。
      在郑州侯车的时间较长,不知什么原因,列车迟迟没有编组发出。看着怱怱忙忙频繁进出侯车厅,神色冷峻的参谋们,又饥又饿的战友们也略显疲惫,焦虑不安的情绪开始弥漫。一直到中午一点半,郑州军供站的同志们才给送来吃的,每人两面包。将近下午五点时才接到登车的命令。等转到要登的车前一看,得!又是闷罐。怪不得是叫登车,而不是叫坐车呢。这真的佩服中国文字使用上的精准呢。就这样稀理糊涂地,也不知运行了多长时间,列车在一个小站上停了下来,带队参谋大声命令:“全体注意!点到名的带上装具下车集合,其他人原地不动"。随着点名声,我所在的车厢下去四分之一强的战友。顺着敞开的车门,想看看是什么地方,可连个站牌都没有,不免有点失望(后来才知道是长子火車站)。列车刚起动不久,带队参谋即开始点名,这次一共才八九个人,我也在其中,大约将近十一点时,列车又在一个火车站停了下来,我们八九个人下车列队,随交接的参谋和其他车厢下来的战友向站外走去,借着昏黄的灯光,终于看清車站是长治火車站。站外早已停放着几辆卡车和接站的干部、战士。卡车飞快地在暗夜中穿行,时不时闪过的路灯,发出浑黄的光晕,就象就是渴睡人的眼睛。二十分钟后,车开进了一座营房大院,在办公楼前停下,所有人都列队等候参谋人员的交接及分配。我大致扫了一眼,今晚同时而来的战友能有四十多人。可随着点名和一、二、三、四中队人员的带离,最后剩下我们总共九个人去了五中队,到五中队又点名分工种,电工俩,充电工四个,无线电三个。这时过来两个战友帮我们拎东西,在班長的带领下,我们俩个新来的来到了电工区队三班。进入宿舍一看,整齐地排列着八张上下床、一张单人床,四张上下床和单人床已经有了主人,班长给我俩指定了一张床,让帮我们的俩战友给整理床铺,他带我们去食堂吃饭。饭不错,肉笼,绿豆粥,一盘西芹炒肉,一盘胡萝卜土豆丝。惹大的饭堂里就炊事班长和一个战友外加我们仨,总共五个人,吃饭的只有我们俩。说实话,早己饥渴难耐的我俩,风卷残云,三下五除二就把一盆肉笼(发面幹成饼状,把饺子馅滩上去,卷成筒状,用刀铁段,上笼蒸),打扫了个精光,旁边坐着的炊事班长直说:“慢点吃,不够还有。”谢过炊事班的俩位战友,我们仨回到了宿舍,班长带我们熟习了宿舍楼的环境,告诉我们洗漱间,卫生间的位置,然后就洗漱休息。
      第二天上午,班长带我俩熟悉营房环境。营房座落在长治市府后东街的尽头(当年),坐北朝南,隔马路全是菜地,营房西二百多米有一条小河,东面是火车东站。营房门楼高大气派,左右各置一岗亭,东面一排平房,是军人服务社,门西是收发室和围墙。进大门一条笔直的大路直通教学大楼。路两旁种置着冬青树绿化带,点缀着松、柏、龙爪槐、丁香、月季、海棠、垂柳等景观树。进大门路左边第一排是五中队和教员宿舍区的三层楼,第二排是三中队四中队的宿舍楼,后面是五个中队的食堂,澡堂,锅炉房,豆腐房;路右边第一排是大队办公楼,三四层阶梯楼;第二排是一中队二中队宿舍楼;后面是大操场,场内有足球场、灯光球场、检阅台;再往东则依次是家属区、实习厂、医务所、再往东偏北是各中队的养猪场、油库、车场;教学楼前各种景观树,青松翠柏,茂林修竹,虽是寒风料俏,但仍郁郁葱葱,左右各建有花池和绿化带,而楼后则是个大花园,亭台楼榭,雅静怡人。(可惜后来花园改建成了各工种的大场房了)。各宿舍楼前都建有花池、羽毛球场、乒乓球球、单双杠、木马、沙坑及晾衣服场地。总之,无论从环境还是军人的仪容仪表作风都给人一种全新的感觉。
         我们中队(营级编制)的情况大致如下,中队(连级)共设三个区队,每个区队下设三个班,每班加班长一共十六人,第一层是电工区队和粮油库房;二层是充电工和中队首长、文书及军械库、个人用品储存室;三层是无线电区队、炊事班和会议室。
         三天后,各受训的战友们全部到齐,紧张的军事训练和文化课学习开始了。在这里我又将迎来军旅生涯的焠火和命运的改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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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军散记
文/吴兴芳


  四   留在基地


         长治,古称上党,有:“上党天下脊"之誉。东倚太行山,西屏太岳山,俯瞰冀豫,战略地位十分重要,进可攻,退可守,有踞上党饮马中原之说,历来为兵家必争之地。建安十一年,曹操北上太行(壶关)征高干,曾留下了古直悲凉的《苦寒行》,从中可知太行山的雄浑险绝。坦克乘员训练基地司令部就驻扎在这存有大量神话传说,历史人文积淀深厚,矿产资源丰富的上党古城长治市府后东街。
        基地除直属部队外,下辖四个大队,一个修理营。一大队与修理营驻守长治北,主训坦克驾驶员;二大队驻守长子,主训车长;三大队驻守潞城,主训炮长;四大队与司令部一路之隔,主训工种则包含了坦修(两个中队,各有侧重),稳定器、军械、车、钳、锻、焊、电工、充电、无线电。
       早春三月,小草羞羞答答,好奇地从土里钻了出来,偷偷地装扮着山川大地,流莺欣欣然飞舞着,歌唱着。我的军旅受训生涯也在这充满勃勃生机的日子里开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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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前两个月以队列训练和文化课(初高中物理课的电学)为主,兼教学军体拳,同时亦加强了体能训练,开设了单双杠、木马的训练。每周一节政治课学习,由中队中队长、教导员授课。最忌惮的是隔三差五的半夜紧急集合训练,有时一晚上能搞二三次。每当哨声响起,战友们就象弹簧一样,立马蹦了起来,伸手不见五指的宿舍内,除了穿衣的嗦嗦声,捆扎背包抽拉背包的嘶嘶声,就是因紧张忙碌的粗重呼吸声,没有半点杂音。军队中有句话叫做“老兵怕号,新兵怕哨",无论什么时间节点,只要紧集集合的号声、哨声响起,必须在五分钟内全付武装集结完毕。经过高强度的训练,这个课目我们全中队集合用时不到四分钟,后来三分钟即可完成。军人仪容仪表,作风养成有了极大的提高,特别是内务,被子就象刀铁的豆腐块,床铺象烙铁烙过一样平整,除晚上就寝时候,没有一个人去坐卧,就连洗漱室里的毛巾牙具都摆放的象是用墨绳框了一样。墨绿色的牙缸,雪白的毛巾叠成豆腐块放在牙缸上,牙刷、牙膏与牙缸把手统一朝洗漱室门口45度角,好象一队半面向右转敬礼的战士,而点缀其间五颜六色的肥皂盒和牙刷(放置时刷头向上)犹如春天里开放的花朵,整个洗漱室庄重与温馨共处,整齐划一和浪漫谐舞。
        因为受训的战友们,来自各野战部队,兵员成分复杂,除战斗单位外,既有来自原部队机关的勤杂人员,也有来自炊事班的;文化程度高低不同、兵龄长短不一;还有为达某种目的而通过各种关系来镀金的。所以在第一训练学习阶段考核后要淘汰一部分人员。随着考核日期的临近,你看吧,国人的通病就犯了,背后小动作是八仙过海,各显神通,而远在家乡的亲属不是寄来各种包裹就是亲自来队,正所谓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人在他乡,故土乡情固然重要,但也不乏一些别有用心之徒,军队里也不全是个顶个的赤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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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任凭风起云涌,我自闲庭散步。并不是自大,而是有自知之明。一个祖祖辈辈种地出身的农村娃,除了吃苦耐劳外,既无经济基础支撑,又无社会关系背景凭藉,唯一欣慰的是从未放弃过学习,因此尚能应付过来。俗话说:“尺有所短,寸有所长”,战友们来自五湖四海,出身于各个不同阶层的家庭,各有强项。城市兵大多擅长文艺体育,见多识广,能说会道,当然也有朴讷本分之人;农村兵大都吃苦耐劳,扑实肯干,当中也不乏夸夸其谈,巧言令色吹牛皮不怕犯死罪之徒。在部队这所大学校里,我如饥似渴地刻苦学习着,充分吸收战友们的长处,不断地充实、提高自己。苦难和生活是人生最好的老师,在这炽热的熔炉里,渐渐的使我走向了成熟,也学会了认知和思考。
      针对战友们文化程度参差不齐和年轻人对政治教育枯燥呆板的反应,我洋洋洒洒地向中队领导写了两个建议。一是《传承我军优良传统,积极开展比学赶帮超活动的建议》,二是《开展读书演讲比赛和知识竞赛——
政治思想教育学习由被动变主动的建议》,得到了中队领导的肯定和支持,尤其是后一条建议,不仅迅速在全大队推广,而且推广到了全基地。其实早在文化课学习开始之后,我就从营房一墙之隔的公路段(正搞基建)要了多半块五合板,四根木条,买了两瓶墨汁和鞋钉,制作了一块黑板,和战友们在班里既当先生又当学生,有声有色地开展起学习活动了。因我从入伍时就背着一套数理化自学丛书,该书最大的特点是由浅入深,这下正好派上了用场。在帮助战友学习的同时,也巩固了自己的知识。赠人玫瑰,手有余香,在第一阶段的各项考核中,我都取得了优秀的成绩,同时在大队组织的知识竞赛中,获得了个人和团体(以我为首,另有俩个战友;每单位仨人,共七个参赛单位)两个第一名,受到了中队的嘉奖(入档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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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中队宿舍楼门厅里左右各有一块硕大的黑板,可缺乏有效的应用,我决定充分利用这两块黑板作为鼓舞激励战友的阵地,于是找中队长和教导员谈了自己的想法,得到了他们的大力支持。一块开辟成全队学员周红旗榜(分文化专业学习、军事训练、内务卫生,好人好事等几项),并设计了流动红旗,每周考核评比各班工作,有力地调动了部队争先创优,人人争当优秀学员的积极性。另一块则并辟成学习园地,每周一期,诗词歌赋文、学习心得、体会等,有效地引导了战友们读书的兴趣和爱好。在此基础上,我又建议把中队会议室办成了军人俱乐部(当时正好给各中队配发了一台电视机,一部双卡录音机),两边墙壁上设计了队史及历年入党、团、立功受嘉奖和取得二级资格证的战友名录,以及各名人励志语录,除集体活动外,每周六晚周日开放,看电视、唱歌、跳舞安排的有条不紊。后来又陆续配置了图书、报纸、杂志。当这几项工作开展的有声有色时,我又写了一份《发扬我军光荣传统  积极开展爱民活动的建议》,结果又一炮而红,很快在大队和全基地得到了经验推广,不仅各中队有共建单位,大队也有,尤其是由我牵头和我们中队的共建单位新华小学,被长治市教委命名为:少年军校!直到现在此小学的校服还是仿军装,门口的校牌金光闪闪,耀人眼目。
      在专业学习的过程中,我发现大部分战友书上的东西背的烂熟,可一钻进坦克里就像喝了浆糊一样,对于所有用电传动的部件及手动部件是它认的战友们,而战友们分不清须眉婵娟,更别指望区分什么战斗、传动、照明、瞄准、夜视、启动、通讯等电路的走向了,尽管我在班里分块讲解电路图,甚至用背包带作导线,水壶,书本,牙具模拟实物,可对于看不懂平面图的战友们来说,如读天书,让排除个故障真是狗咬刺猥无从下口。照这样下去,有五分之四的战友结不了业,更别指望考等级证书了。钻进去一个亦然,再进一个又亦然,气的教员又训又拿教鞭捅,越训越懞,越捅越傻,眼看心血白付,把个专业教员连急带气,满嘴生的都是口疮。面对这种状况,我就琢磨开了,坦克内空间狭小,五脏俱全,一个人钻进这个封闭的铁圪蛋里,空气流通不好,又紧张,如果能有一个空壳模型先熟悉各部件和电路走向就好了。于是就把想法同教员谈了谈,高兴的他立马蹦了起来,拍着我的肩膀说:“好!好办法,无愧大家叫你无衔参谋。这样,你把详细办法写成个建议,一式三份,一份交训练处,一份交教研室,一份交中队,同时让中队写个请示报告上报训练处"。我答应按他的指示办,并问他无衔参谋是什么意思?他说:“就是因你那几条建议,大家背后封的呗",噢,这才弄清,这个外号是如此来的。
        于是我又写了一个《为提高教学质量,锻炼学员处理故障能力,希支持制作模型车的建议》,建议得到了各级领导的认可和全力支持,训练处长和教研室主任亲自协调所需人员、物资,由我们教员任组长,从实习厂抽了几名老兵,加上我八九个人(最多时十二个人),加班加点二十多天终于制成了一个比例尺寸和九五坦克一模一样的模型车。有力地配合了教学实践工作的进行。春种秋收,时光飞逝,转眼之间就迎来了我们的毕业季。一份耕耘一份收获。通过严格的考核,数我们主期受训战友考取等级证书的人多,只有少数人领了个毕业证,极个别人只是结业证。
         一九八四年九月十八日,大队举行了隆重的毕业典礼,基地司令员和政委检阅了部队,接下来是分列式表演。然后讲了话,祝贺同志们圆满地完成了受训任务。大队训练处处长作了总结报告,然后大队长宣读了毕业命令。在欢快的乐曲声和雷鸣般的掌声中,我和其他十一位战友登上主席台领取了二级等级证书、毕业证,最后大队政委宣读了立功、受奖的单位和个人,我们五中队(营)荣立集体三等功,我的教员荣立个人三等功,而我受到了大队(团)嘉奖。二十日,受训的战友们就踏上了返回原送训部队列车,而我,却被留在了基地四大队五中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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