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 军 散 记
文/吴兴芳
一 参 军
一九八一年高考结束后,经过漫长的等待,参加过高考的同学们又返回了学校,接受人生第一次命运的挑选。来到教室后,班主任老师宣布了当年高考的录取分数线,和同学们的考试成绩,顿时安静的教室里乱成一团,达线的固然眉飞色舞,兴高彩烈,落榜的唉声叹气,愁眉苦脸,有几个女同学竞抑至不住,嘤嘤啜泣起来。也许我年龄尚小,不识人间愁滋味,竞莫名其妙地大声吟出了一句:我自横刀向天笑,中榜落地两昆仑。此言一出,着实把老师和同学们吓了一跳,好在经过两年学习生活的朝夕相处,大家都了解我这个调皮捣蛋货,相互几句话后便知不会出什么意外。
和老师、同学们互道珍重祝福后,一个人便踏上了回村的路,虽说是少年心性,但当离开了伙伴们,独自一人时,心中不免落寞寡欢,平时常走的十二华里路,今天竞感觉分外漫长,双腿如同灌了铅一样,挪了一步不想挪一步,怎么也丈量不完……
进门休问荣枯事,但观容颜便可知。到家后,天也黑了,准备吃晚饭,父母看到我郁郁的样子,便猜到了七八分。母亲便盛饭便问了句:“没考住",我“嗯”了一声,父亲则说到:“啥也别说,先吃饭"。他自己却扭头抽起了水烟。晚饭较平常奢侈,玉米面糊糊煮土豆,糜子米面和玉米面起窝头,油炝辣椒葱花烂腌菜。一家人默默地吃完晚饭,我对父亲说到:“大,明早上出地时叫我",便一头扎到西房里,埋头大睡。
第二天,天刚蒙蒙亮,我便醒了,跟着父亲下地干活了。从此开始了我的农民生活,农忙时干农活,农闲时跟上包工队(邻村会泥瓦工的人临时组织)当小工到处干建筑活。与真正的庄户人不同的是,我只要有空闲,便看书,就这样一直坚持到一九八三年我参军。
人说,苦难是使人成长最好的老师,在将近两年的时间里,我就象路遥先生笔下落第回乡的高加林一样,一边拼命地野蛮着肌肤,增强着体质,一边手不释卷,阅读了所能接触到的书籍、报刊、杂志。一边忍受着世俗的流短诽常,一边用弱弱的眼光审慎地打量着这个世界,同时也深深地思考着人生的意义,并谋划着自己的未来。我不安的灵魂时而在秦汉朔漠金戈铁马,时而在唐宋边关纵横驰骋,时而在烽火南疆浴血冲锋,渴望青春的荣光,能为国戍疆守土。回到现实中也希望能有一技之长,养家糊口,担起男人的责任,为父母排忧解难……,在这近两年的半农半工生活中,我掌握了庄稼地里的大部技朮,也跟着包工队先后参与修建了大兴、东榆林、矿业公司,岱岳煤炭专线的站台,也在县城岱岳给私人盖了不少房子。
也许冥冥中注定我将成为共和国长城上的一块砖,八三年七月份一天的午后,包工队正在岱岳火车站附近给一户人家改建门面房,天气比较炎热,东家买了两颗西瓜犒工,所有人都停下来吃瓜、喝水、抽烟休息,我吃了一小块西瓜后,就爬上脚手架拿起大铲(泥瓦工用来砌墙铺泥灰)学着砌起墙来,没想到一个大工声嘶力竭地骂道:“你个捅牛皮股的货,谁让你拿大铲,你也配,x你妈,滚下来!”边骂边从屁股下抽出一块砖朝我砸过来,我一偏头躲闪,砖擦着左耳飞了过去,把耳朵划了个口子,众人一看,血顺着脸流了下来,我也不管不顾,手拿大铲,跳下脚手架就朝他扑过去,大家七手八脚把我俩拉开,工头边骂边安慰,边找了块纸给擦血,我愤愤地说:“别人(其他小工)能拿大铲,我为什么不能?我不干了"。第二天便离开了包工队,搭了个三轮车回到村里。其时,正好征兵宣传动员工作开始了,因多种原因,村里没报名参军入伍的,我找到民兵连长去马营庄公社武装部报了名,我的亲叔伯弟弟(三叔的儿子)听说我报名当兵,他也软磨硬泡要跟着去,可是我已经被公社,县里政审通过,就等接兵的家访、参加体检了。三天后,公社武装部长、村民兵连长领着接兵的来家访,我的叔伯弟弟也在,我趁机也说了他想参军的意愿,询问了家庭情后,接兵(到部队后才知其为坦克一营教导员)同意我俩一块参加体检,只要身体合格,部队就接收。经过公社医院(那个年代各公社有医院,村里都有赤脚医生)的初检,县人民医院的复检后,我们终于在九月十五日收到了应征入伍通知。
通知要求于九月二十日到县武装部报到。那几天,我找工头结算了工钱,简单地准备了行装(买了身秋衣秋裤衩背心),收拾了一提包书籍,静静地等待报到的日子。看着我默默地打点行装,母亲常常地偷拭眼泪,而父亲明显地比平时抽的烟多了,虽然没有过多的表达,却在报到的前一晚反反复复地叮嘱我,在部队好好干,别让人看笑话。
二十日一大早,我告别了家人和前来送行的邻居们,踏上了去县城武装部报到的路。在武装部培训了三天后,我们县召开了新兵入伍欢送大会,二十五日登上了开往太原的火车,从此开始了我从戎的旅程。 |